“资本、人心、自由意志...一念之间就是一个年代。”

“往小里说，就是一个个创业者的人生历程。其中收购和被收购的那段经历对我的影响最大……”

陈艾文，1989年毕业于中山大学社会学系，因崇尚自由主义而拒绝在体制内的工作机会，在某跨国公司谋得了一份销售工作，这便是他开始从事市场营销行业的起点。一年半年后，他辞掉了工作前往北美求学，只身在异国他乡开始海漂生涯。他在纽约市获得了市场营销的MBA，积淀了更为丰富的学识与阅历。历经八年多的北美学习与打拼后，时值1999年，怀着对祖国的思念与游子归家的安全感回到了国内，在众多的工作机会中，他最终选择进入了华南国际。

在华南国际工作的八年多时间中，陈艾文不仅全面提升了自身能力，为自己事业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更为难得的是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工作方式，或者说生活方式。八年的时间绝不算短，其间的磨砺与成长使得他在华南国际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在国际资本进入，华南国际被收购已成定局的大背景下，他经历了一系列内心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离开。离开华南国际后，他创立了如今被业内人士称为“硬石研究”的硬石伟业国际市场咨询公司。目前的硬石研究，只专注于汽车这一大产业的市场研究。在他的带领下，硬石研究因其出色的研究质量与平等、专业、有趣的企业文化而广受业内好评。

照片摄于2018年初硬石研究成立十周年晚会

一、华南“最打动我的，还是人”

在谈及华南国际的吸引力以及为什么回国之后会选择华南国际时，陈艾文的回答十分简洁，“最打动我的，还是人”，“或者说其实是华老师本身的个人魅力以及公司文化。”（华小荃，原华南国际北京公司总经理，CMRA协会创始人之一，现为CMRA名誉会长）。市场与研究协会前几期对华小荃老师的专访中形容华老师是一位“知世故而不世故，处江湖而远江湖；人情冷暖看透，赤子之心不丢；世事洞穿，却天真不泯”的优秀领导者，陈艾文的这番话也佐证了华老师之于他、之于华南国际的重要影响力。

在华南国际的这些年，陈艾文收获颇丰。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尊重。不仅尊重人才，同时也对知识和研究产生敬畏之心，对一切有价值的事物都视若珍宝。因此，重人才、重知识、重研究是他从华南国际一路走来，至今仍坚持的原则。尊重人才指的是对研究人员自身价值的尊重，或者是说对人的意志的尊重，社会学出身的他也非常强调个人自由之精神，独立之人格。作为一位人本主义的奉行者，因而富有人情味的公司氛围是被陈艾文所称道的。此外，陈艾文说他喜欢新的知识，对于获得新的知识总是怀有一种十分热爱的情绪。他认为正是市场研究行业对于知识有着同样的热爱与尊重，使得他一直深爱着这一行。懂得如何欣赏和尊重知识并重视研究本身的质量，这就是为什么他从业20余年至今仍然奋斗在研究的最前线，并乐此不疲的原因。在他看来，对知识的尊重与对研究人才的尊重在逐渐形成的一种不可分割的共生关系，也正是由于他知晓如何尊重才造就了他今日的成功。

对知识和人才的尊重还持续性地影响了他后来创办的企业——硬石研究的经营理念以及他日常与员工的相处方式上。他虽有20余年的从业经验，但他很少会以上位者的身份与员工沟通，相反，他更多地是以一个平等姿态去探讨问题。他总是从问题本身出发，去评定对与错，好与坏，这也符合他在自己公司内部所强调的平等、公正、自由的工作环境和公司文化。他认为，员工只有不受科层关系的制约，才能在工作中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和才能。因此，在他的公司里，员工不需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工作的完成度是考核员工绩效的唯一指标，这是对知识的尊重，也是对人才的尊重。

市场研究行业的从业者在不断与时俱进，提升研究质量。研究者需要不断地去学习，不断地积累新的知识，不断地观察整个行业的发展，不断地体悟生活方式与社会的变化，这就是市场研究的意义和价值所在。基于此，陈艾文愈加尊重研究成果。在这个前提下，他提倡一种更为平等的客户合作模式。他让员工不再畏于“客户永远是对的”的观点，鼓励员工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因为他认为如果客户与研究公司的关系是“你压我一头”的关系，那可能导致研究者如果发现不符合客户预期的结果，就不敢将真相说出来，这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他反复强调，既然叫做研究公司，那么最为重要的就是研究本身。他强调自己在公司里永远尊重创新，尊重知识，而不是只尊重财务报表。只要研究本身做得好，就永远不需要担心公司的口碑，或者是客户的刁难。只有研究的质量足够好，客户才会尊重你；而客户的尊重，换来的也将会是质量更加优秀的研究成果，对于双方都是有利的，这才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也是建立平等合作关系的基础。

二、资本不能铸就“知识型”行业的成功

“我真的不认为我们这个知识型的行业，是可以用资本来把它做成功的”，陈艾文谈到自己在华南的经历时说道。随着华南被收购，他也慢慢体会到资本控制的个中滋味，这也是他后来选择离开华南的一个主要理由。

在他看来，资本并非是能够解决市场研究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唯一手段。资本考虑的是在一个固定时间段内的预期回报然后获利退出，寻求的是一种相对比较固定的生产模式，利用资本把更多的生产资料投入到这种生产模式中，以期更多的产出和收益。但市场研究本身是需要遵循长线式的投入价值产出回报规律，最大的生产资料是人才，是知识，这两者的初衷有别，因此在某些阶段必然会产生分歧。他认为资本会更多考虑所谓的经济人假说或者投资回报等等，他认为市场研究行业应该首先考虑知识的产出。市场研究行业，尤其是对于目前大部分从事定制研究的公司，研究对象尽管从类型上来讲可能有类别之分，但每一个研究都有其自身的独特性，并不能套用固定的模式去做。他认为按照流程化、流水线的形式来做市场研究是行不通的。他举了一个例子，在华南被收购之初，每位研究员都被要求填写工作时间计划表，但这一表面上看起来有效的制度根本体现不了员工的实际工作情况。这是一个用工业生产的KPI指标来考核以知识为本的行业的典型例子。“我每天八个小时工作时间，周一到周五，我可能给你填了这么多，但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什么都没做，到周末想清楚了才开始工作”。“一个未曾当过研究员，没有写过报告的人是无法明白研究工作的时间安排的。但是资本需要考核，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哪怕是假的。”，他说。收购者和资本对市场研究行业理解的偏差，工作时间表只是其中之一。

此外，资本的进入势必会要求收入或者利润的高速增长，这种所谓的经营的压力，全部都落在了当时在各个带队者的身上。每一个带队的研究人员，不仅要保证研究的质量，管理研究团队，同时还要肩负着保证收入和利润增长的使命，多重的压力在逐渐压垮研究者的兴趣。一家接受投资的公司需要业绩的支撑，一家上市公司在股市上需要新的话题支撑。随着资本的进入，他认为原先的华南国际将会由一家财务健康的研究公司，转变为一个只求完成财务指标的公司，这显然违背了他的初心。这才促使他离开了华南，也可谓教训源于对研究的坚持。

三、成立“硬石”三个月，拒绝被收购

在华南国际学到的“教训”——拒绝资本介入，成为他日后经营公司的一个原则。

在谈到离开华南国际，创办硬石研究时，他说道，“其实我当初就那么几个人出来，公司刚成立三个月就开始有公司要收购我们了，但我们都拒绝了”。在创业过程中，面对外来资本收购的诱惑，陈艾文依然选择坚守信念与本心，不为所动。他对这个行业的初心，或者说做行业研究的动力是来源于希望针对每个公司进行个案研究，产出有价值的研究报告，而非模式化的模板生产。在过去这些年，他越来越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被浮躁的社会风气和资本诱惑而扰乱视听，有很清晰的目标和追求。由于清楚商业逻辑是不会变的，他知道自己一旦被人收购了，将会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生活当中，甚至结局会是怎样。“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为了做财务报告而经营一家公司，没办法只做漂亮的财务报表给别人看而不给出真实的业绩，说到底我做不了财务公司。”他这样告诉我。

由于多年一直不愿资本的介入，也就使他们的‘硬石’在体量绝对称不上最大。十年前的硬石会做很多类型的东西，但慢慢地，硬石的研究类型聚焦而深入。由于公司只做最擅长、资源最丰富的研究，这带来的是客户的深度认同与尊重，而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硬石所做的不是一些人工密集型的东西，而是具有相当高附加价值的东西。他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尽管屡次面对诱惑、也许曾有分歧、但最终几位合作伙伴的坚持，让他的初心与热爱从没有改变过。

“虽然我跟你说了挣扎求存，但是我依然会觉得很幸运，没有去赶那一波波被资本摆弄的浪潮。”“我们还是那样的人，甚至还在那个地方，还是那个办公楼，还保留着那样的调调。”陈艾文笑言。

知命之年，艾文依旧带着他的执念与初心勇往前行。他有“席地饮茶”的静思，“采菊东篱下”的恬静，“忘路之远近”的练达，“欲穷其林，林尽水源”的执着，“不足外人道。”的潇洒。